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字至少第二個字是絕對不可信的,當年,他明明只是陪她玩一場青春游戲罷了,至於如今,一切行動也都冠上了目的性,她同樣不會相信。

車在煙火世紀前停下來,言子墨拉上駐車制動,葉湑開始解安全帶,他陡然握住了那只手,葉湑眼眸一凝,他溫柔地替她接下了黑色安全帶,頭掠過她的肩,呼吸溫熱潮濕,只要以這樣的角度看著他,就能數清楚他眼睛上根根挺立的睫毛,濃密而纖長,漂亮得不像話。

她以前喜歡他,是一個很膚淺的決定,但是要對著這樣一張臉心如止水,也確實是強人所難。所幸她曾在這裏失足,現在的這一扇心門看得很緊。

言子墨又退回來,見葉湑在看著自己,他抿嘴一笑,“我聽紀寞她們說你調的酒不錯,我今天給你打了個順風車,不請我喝一杯?”

順風車?他和她其實一點都不順路。請他喝一杯?煙火世紀明明是他開的。

言子墨這廝的胡話說得真是愈發得心應手了。

但這麽冠冕堂皇的話,你就是沒辦法拒絕。

離上班還有二十分鐘,葉湑在吧臺隨便給他挑了一杯“夜香凝露”,以延頸酒杯盛酒,藍色的半透明被子映著裏頭隱紫的波光,幽然多了幾分暗夜魅惑的氣息。這酒果然適合在夜裏喝。

不過言子墨勉強算得上半個行家,他品了品,誠懇地建議:“這酒醇度不夠,像果汁。”

其實不是酒的醇度問題,而是葉湑在調制的時候根本沒花幾分心思在酒上,她只是希望這個瘟神一樣的男人能盡快遠離自己,喝完酒就走。所以她倒葡萄酒的時候少放了一點。本以為他喝不出來的,今日看來,是遇上行家了。

葉湑並不灰心,“你等著。”

說罷,動作流利地又取下幾種瓶瓶罐罐來,手法嫻熟地開始配酒,低眉專註地看著酒杯,好像一塊安靜圓潤的琥珀。言子墨移不開眼,他忽然覺得她這樣其實也挺好的,他笑了笑,托著下巴擱在吧臺上看著她。

好一會兒,葉湑才長吐了一口氣,將酒杯推到言子墨跟前,“老板,再喝喝看。”

老板這個稱謂真是俗氣!言子墨哼哼兩聲,直起身,一面看著她一面品酒,葉湑一直盯著酒杯,渾然已經忘記了他是言子墨,而只把他當成了品酒的顧客。

直到言子墨裝模作樣地放下杯子,她才追問:“怎麽樣?”

這樣對工作一絲不茍的葉湑,倒是意外之喜,言子墨笑著瞇起眼睛:“上口微澀,回味清甘,後勁如炙,不錯。”

葉湑被言子墨這樣誇讚是意料之外的,她的臉紅了紅,不過轉眼那個老板又開始發表不在點上的評論:“有你的這樣的員工,我一定高‘枕’無憂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無語的葉湑直接幹脆地在視線裏過濾掉了這個人。

言子墨笑得如朗月入懷,因為調戲了葉湑好像心情很不錯,他轉身走出煙火世紀,還感覺今兒個的天氣真是好。至少在中午以前,他的心情一直都是很不錯的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不會很久啦,我賭一包辣條,最後是女主寵男主*——*

☆、飯局

整個下午,言氏的員工都被總裁臉上的陰雲驚駭得心驚膽戰,貌似自從蘇總監入了二十二樓之後就開始了。

蘇總監,你不是一向最親民的嗎?你到底和言太子說了啥,瞅那一臉晦氣樣,那是逮誰罷免誰啊。

當然,言子墨雖然不大正經,至少在私生活方面半點沒有總裁樣,但是他從來不會把生活中的情感問題帶進工作裏的,今個兒到底是怎麽了?竟然生這麽大的氣?

讓我們來格物致知一下。事故的起因、發生、結果,只不過就是中午的時候,葉湑被一個怡然優雅、金相玉質的男人叫走了,說是去吃飯。

蘇洛白就這件事還一邊報告一邊安慰:“不就吃個飯嘛,小事小事。”

倚著老板椅的言子墨抿著薄唇,眸光冷寒,不為所動。

蘇洛白再接再厲:“你要知道,你們三年不見,他們吃飯也肯定不止吃了一回兩回了,你……”

言子墨一記淩厲的眼刀,冰魄出鞘,削金斷玉,蘇洛白識相噤聲,聳了聳肩就走了,他還不伺候了呢。

其實不單言子墨心情不好,葉湑的心情也很不好。

尹煥軒說要帶她去吃飯,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,兩個人是朋友,吃幾頓沒關系,通常情況下,他們吃的都是大排檔之類的東西,便宜實惠,葉湑也偶爾搶著要結賬,因為請得起,作為朋友而非戀人,自然不可能次次都讓尹煥軒買單。

但是這一次,尹煥軒帶葉湑進的地方,是一家頂頂高級的飯店,雖比不上沅芷香榭金碧輝煌宛如宮殿般的享受,但勝在環境清幽雅致,畫壁上掛著幾幅古典蒼竹圖,疏影暗兩重,看著也會覺得寧靜愜意,有一股古樸之風。這不像是現在年輕人喜歡的地方。

一進門葉湑就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尹煥軒溫柔含笑,他將葉湑的手抓過來勾住自己的臂彎,對迎面而來恭敬有禮的服務生頷首致意,葉湑莫名其妙,待走出幾個轉角,進了電梯,葉湑才不自在地抽回了手:“學長,今天怎麽帶我來這種高檔的地方?”

“今天算我請你。”尹煥軒低眉凝視著她,含蓄地牽起唇角。

但是,很不自在!她總感覺今天的尹煥軒有些不對,總感覺來這裏並不簡單,總感覺一定會發生什麽事。

葉湑後悔昨晚沒有看好黃歷。今天的倒黴指數已經飆到99了,等下吃飯了再默默補上最後一分。

進了一間包廂,尹煥軒紳士地為葉湑開門,葉湑猶猶豫豫地踟躕,卡在門框裏不進不退,尹煥軒一手扶住她的後輩,輕輕推了一把,葉湑這才兩腳邁入房間,轉過一角,但見一張圓木深紫檀桌,中年夫婦原本正在平和對話,見到她,兩人終止交談,四目望過來,眼神裏充滿了親切和善。

葉湑怔住,直到身後修長的影子將她籠罩,尹煥軒兩手撫上她的肩,走到她的身側,低低淺笑,如繾綣春風下飄灑繽紛的杏花微雨,可是呆若木雞的葉湑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是要帶她來見他的父母!

他們的關系,是校友,是朋友,說親近點像是拜了把子的兄妹,可是見家長的這種事,難道不應該是男女朋友才做的嗎?

現在這種情況,像是無端端被人擺了一道,你以為能一如既往地拿到八十分,結果成績是不及格。葉湑的整顆忐忑的心,碎成了渣……

但她還是帶著標準的微笑,謙卑地走上去,“伯父伯母好。”

尹父慈祥地笑著說:“你就是小葉吧,來來來,過來坐。”

尹母夫唱婦隨:“坐我旁邊就好了。”

葉湑詫異地用眼神詢問尹煥軒:你到底跟伯父伯母說了什麽,為什麽他們要見我,他們是不是誤會了?

但是尹煥軒佯作不知,他半推著葉湑做到尹母身邊,自己也坐到了尹父的一旁。

四個人甫一落座,尹母就已經問開了:“聽我家煥軒說,小葉你是煙火世紀的調酒師?”

這種事無可隱瞞,葉湑還是略微心虛地點頭“嗯”了一聲。

尹母溫柔和藹,執著葉湑的素手,在她手背上拍了拍,“女孩子在那種地方工作可不好,但煥軒都跟我們說了,我們也很理解你的難處,這是你的孝順。但是啊,等你合約滿了以後,就不要在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再待下去了,啊?”

不知道為什麽,明明這個中年美婦的臉色一團和氣,葉湑竟生出了一種溫水煮青蛙的困囿無力之感。

而最可怖的就是,她在一個長輩的面前,根本就沒法說出什麽拒絕的話來,在尹母軟刀子的殺傷力下,葉湑誠懇無力地接連點頭。

緊跟著兩老又開始詢問她的生活狀況,周邊人事,興趣愛好,基本等同於盤問媳婦,本來葉湑回答得挺認真的,再接下去,便有些打太極地敷衍了,她求救一般地看著尹煥軒,對方卻直起身來,淡淡吐出一句:“我去讓他們把菜端上來。”

然後,她唯一熟悉的救星就這麽走了。

葉湑兩眼發直,欲哭無淚,這絕對是她有生以來吃過的最食不下咽的一頓飯,菜肴精美,色香味俱全,只是吃的人沒有半分享受美食的心,嚼蠟一樣渾渾噩噩地用了點飯,臨別之際,尹煥軒提議去送送葉湑,兩老也同意了。

直到上了車,葉湑才突然活過來,她摁住尹煥軒插鑰匙的手,平靜而自持地問他:“學長,你今天帶我來見家長,是什麽意思?”

她不願自作多情,可事實真的是她自作多情嗎?

尹煥軒難得沈默,車裏的空氣實在太過憋悶,車點火之後葉湑的心更是躁動不安,她搖下車窗,在車未啟動之前,她希望聽到他的回答。而這個回答,卻醞釀了很久。

“阿湑,自從言子墨回來,我就一直很不安。”

不安什麽?這也不是他利用兩老讓她無法斑駁無從拒絕的理由!

葉湑的心情已經糟糕到了極點。

尹煥軒側過身望來,前額流暢溫軟的額發線條柔和,泛著玉石般的光澤的臉咫尺之間,他的眼瞳裏恍惚著幾分失意傷痛,葉湑皺著眉,她實在不忍心,拒絕言子墨可以有很多充分的理由,可是對她溫柔體貼、關懷備至的學長,她一直狠不下心,她寧願躲著他,也不想當面拂了他的心意。

“你知道我一直很在意的你的過去,我不安,你還有沒有那段傷痛裏走出來,我不安,你即使是恨,也會把言子墨放在心底一輩子,我更不安,只要他回心轉意來愛你,你就會輕易地給自己一個臺階去原諒他……”

“我不會。”葉湑坦然剖白,“對於言子墨,我早就已經徹底放下,真正不肯走出來的是學長你,我知道你的心意,但是我沒辦法接受你這樣算計我……”

“這不是算計。”

尹煥軒的語氣攜著幾分急切無奈,“我只是……不希望你輕易被言子墨哄騙了。”

葉湑皺眉。若說哄騙,自從言子墨回國以來,手段用了不少是真,但卻似乎並未做過什麽欺騙她的事情,縱然有所隱瞞,但也無關痛癢,她應付自如,要排拒他的靠近也非難事,可是尹煥軒的這招,明顯段數比言子墨高多了。

“學長,你究竟看上我哪一點,明明我們做朋友的時候也很開心,你為什麽一定要打破這份心照不宣的默契呢?”

“若是能做朋友,我當然不會這樣逼著你,可是,我做不到了,已經做不到了。”尹煥軒失意地喃喃,“每當言子墨靠近你,我都想忍不住胸口的妒忌之火,二十多年的教養都想要被燃成灰燼,我真的很想揍他一頓,明明負心薄幸,明明傷你那麽深,卻怎麽有臉再回來接近你。”

葉湑一瞬間睖睜。但她還是很快平靜下來,止水般安寧,然後推門下車。

“學長,我們不合適。以我們之間的默契和交情,如果我覺得我們合適的話,根本就不會有你出手的機會。”

葉湑扶著車門說完這句話,又重重地合上了,她踩著一雙高跟鞋瀟灑轉身離去。

她走出百米遠,耳中沒有聽到車開過來的聲音,她又是一陣如釋重負。方才席間,聽那夫人的意思,很明顯是已經將她當做了未來兒媳,不但對她的興趣愛好評點指示,更是耳提面命,叫她以後盡量離煙火世紀那種地方遠一點。

縱然尹母沒有明面上稱呼她為尹煥軒的女朋友,這言下之意,也差不離了,想來今日尹母的說辭言行,尹煥軒都有過事無巨細的交代。他很了解她,以前就很了解,現在更加知道她的轉變,所以能精準地掐住她的七寸,比言子墨還要可怕。

葉湑無法推脫地將自己交代出去了。

她的不反駁,其實就是變相承認了她是尹煥軒的女朋友,所以她才會那麽生氣,直接下了尹煥軒的車。她現在最想要做的,就是回去睡一覺解乏,等下午安岑回來了再合計合計。

累癱的葉湑的確找到了附近的公交站牌,然後回到了家開始補眠。

一覺睡到了下午五點半,葉湑睡意剛褪,睜開眼睛坐起來,揉了揉自己的頭發,便聽見了安岑拿鑰匙開門的聲音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需要再燃一點~

哈哈,女主是男主的,男二就是永遠看不到男主的光環……

☆、預備

當晚安岑就知道了葉湑的處境。

她興致勃勃地聽完,最後忍不住豎了根大拇指,稱嘆:“尹家的人果然很高段!”

完全不在點上,葉湑白了她一眼。

安岑收起綺麗的心思,她挨著葉湑坐過來,“要我說啊,你就從了算了,尹家家大業大,學長人又不渣,你跟他在一起的話,一定會很幸福的。”

你跟他在一起的話,一定會很幸福的。

葉湑低頭,“以前我和言子墨的交往的時候,你也是這麽說的。”你的話,基本沒什麽可信度。

安岑失語。她靠著沙發軟被哆嗦了下,搖晃地起身去倒了兩杯水,一杯遞給葉湑,葉湑伸手接過,她搖頭直說:“女人嘛,活這一生圖個啥,那不就是找個愛自己的男的?你老是這麽推脫,我會懷疑,你對言子墨舊情難忘。”

“噗——”葉湑一口水噴在茶幾上。

安岑好心地幫她拍背,葉湑咳嗽兩下,扭過身橫了她一眼,“越說越扯!”

這三年來,她從不刻意在安岑面前提起言子墨,縱然嘴邊不經意地溜過那段年少不識愁滋味的初戀,她總是語意淡漠,然後三言兩語結束話題。安岑和尹煥軒就是太了解她,才知道這三年來她並沒有真正釋懷過。

可惜,打死了鴨子嘴巴硬,葉湑從來就不承認。

安岑細思恐極,決定朝花夕拾(舊事重提),“葉子,咱再去相親吧。”

葉湑聞言,將手裏的玻璃杯置在茶幾上,清脆一聲響動,她翻了翻眼皮說:“你又來了,我被那相親公司坑得還不夠是不是?”

說到這裏,安岑尷尬地嘿嘿兩聲,然後又拍著胸脯保證:“你相信我,這次一定不會了,這次,我也去相親!”在葉湑詫異望過來之時,她又吐了吐舌頭,“行了吧?”

安岑二十五了,說起來的確也是老大不小,現在在一家服裝公司做設計助理,工作穩定,外在條件也很不錯,但也因為對男的不來電,或者又因為拳頭實在驚人,總之這麽多年來一直無人問津,一顆熱血澎湃的待嫁之心被現實的狗血澆得一簇火苗都不剩。

真是難為她還有相親的想法。看來是為了朋友兩肋插刀豁出去了,葉湑自然不能拂了好朋友的意。

無論相親結果怎麽樣,至少她可以向那兩個男人證明,自己真的對他們無感。

要說安岑別的本事沒有,安排相親的速度絕對是一流,介紹人也是一張媒婆嘴,話沒說幾輪就已經打著包票說全攬在自個兒身上。

第二天,葉湑終於趕早起來,安岑順路載了她一程,剩下半截路她一個人搭公交也能到了,雖然遲了十幾分鐘,但工薪還是扣不了多少。葉湑決定以後每天都這麽上班。

出乎意料的,言子墨沒有再來騷擾她。

因為言大少在糾結一個問題。

蘇洛白將相親公司的一疊文件資料攤在他的面前,指指點點,“你說這女人啊,明明擁有兩個這麽好的追求者,她還要去相親!子墨,這事不能忍!要我我也忍不了!”

言子墨坐在沙發上,雙肘托在膝上,薄唇抿成一線,眸色深幽,“那我應該怎麽辦?”

話一出口,言大少就後悔地仰面而倒,用手覆住了額頭。該死,他怎麽就會問蘇洛白?他哪一次辦成過一件事情?不說成功,他不要他擦屁股都算好了。

蘇洛白嘿嘿豎起一根食指,“我安排了一下,第一個和葉湑相親的人,就是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言子墨陡然坐起來,他愕然地掃了眼蘇洛白,然後惱怒地一個抱枕扔了過去,“你想幹什麽?我再怎麽樣也是堂堂言氏總裁,你竟然讓我……去相親?!”

蘇洛白成功地搶下雪白的抱枕,呵呵地直笑,言子墨頭疼地想撤掉這貨的職務了……

至少他不能是愛情軍師,有這貨在,運籌帷幄,潰敗千裏……

“子墨,你要想想,這女人,和面子,到底哪個重要?”蘇洛白曉之以理,語重心長。

“女人。”

“對嘛,為了女人,適當放下你那高傲的矜持,這沒什麽大不了的,上次讓你見李總,你不是也見了嗎?”

不說李總也罷,一想到上次鬼畜的經歷,言子墨又冷不丁橫了他一眼。

蘇洛白喉嚨啞住,然後他尷尬地轉移話頭:“萬一要是她和別的男人好上了,你就等著哭死吧。”

“哼。”言子墨的這聲冷哼是從鼻子裏發出來的,他睨了蘇洛白一眼,冷著臉說,“要是有過我這樣的男朋友,你覺得她還會看上什麽人?”

“……”這回輪到蘇洛白語塞了。

“餵,兄弟,到底去不去啊?”

言子墨起身將搭在沙發上的風衣提起來,輕巧地搭在了身上,“幾點?”

“瞅你急的。”蘇洛白好笑地看著他,“明天,下午兩點,一見鐘情咖啡廳。”

“……話不能一次性說完嗎?”言子墨佯作不悅的臉色僵住,流暢地穿著風衣的手也僵住了。

下午葉湑回到家,安岑也趕早收了工,今天像是累到不行,一回來就攤在地板上,在冰涼的瓷地上蹭來蹭去,葉湑看著好笑,還是伸手拉了她一把。

“怎麽累成這個樣子?”

安岑爬起來,坐到地毯上,冒著傻勁兒地笑,葉湑還以為她是又魔怔了,彎腰下去,手背抵住她的額頭,溫度正常,她詫異地盯著傻笑的安岑看了幾眼,安岑猛然來勁了,盤腿坐好,“葉子,我都辦成啦。”

“辦成什麽了?”

安岑瞇著眼開始笑,“明天14點,一見鐘情咖啡廳,不見不散喲。”

還是相親的事。葉湑頭疼,“我去一見鐘情,那你呢?”她不會是算計完她,就溜道兒趕趟兒回來吧?

安岑嘿嘿兩聲,站起來拍著胸脯保證,“我是那樣的人嗎?放心,我就在不遠處,我可不會虧待自己,我找的可是個海龜呢。”

“估計是個綠毛龜。”葉湑煞有介事地點頭。

安岑怒了!

要相親的女人總是不自覺地有些緊張,就算是葉湑,也會感到不自然,她懷著這樣不安的心一夜輾轉反側,子午夜裏,有手機的推送消息“叮鈴”一聲。她索性就睜開眼,看起消息來。

很簡約的一條短信,來自那頭寤寐思服的尹煥軒:對不起。

葉湑陡然覺得有些愧疚。

她握著手機,不知所措。曾對她三年溫柔如水,百般照拂,她卻不喜歡他,真的沒辦法喜歡他,以為的不合適其實只是借口,這三年來,是她關閉了心門,從來不肯讓別人輕易再涉足一步,更何況,他是那樣好的一個男人,她不值得。

葉湑把手機仍在床頭櫃上,一晚上註定又失眠了。

翌日五點就要起床,葉湑頂著黑眼圈也不是個事,何況今天還要相親,她狠下心給自己畫了個煙熏妝,用眼線筆將眼皮上的意思黝黑浮色迤邐覆蓋,雖然仔細看還能瞧出些端倪,但瑕不掩瑜,精致的眼妝上完,基本就沒人理會那些事了。

當然與之相匹配的,還有烈焰紅唇。她覺得相親還是要真誠,她本來就是煙火世紀的調酒師,沒什麽可隱瞞的。

幸得煙火世紀白天的生意不多,葉湑懶散地坐了一上午,只調了二十三杯酒。

最後,她趴在吧臺上睡著了。

安岑的霹靂電話打進來,已經下午一點半了,她猛地驚醒,抓起衣服就往外沖,還好附近的公交車一趟一趟的,間隔時間不長,她很快就上了公交車。

上車之後,緊張的心情非但沒有平覆,反倒更加不安。攥著公交車的扶手,一顆心跳得飛快,不知道是跑急了,還是緊張。

安岑對那人的評價是:海外歸來,博學多金,為人風趣,興致廣泛。

聽著像是很健談的那一類人啊。

葉湑一點也不期待自己被拿下,她也知道,以如今的自己來說,一見鐘情是不可能的。頂多留個號碼慢慢再深入了解吧,不過只要踏出了留號碼的第一步,那麽她就已經成功了一半。至少是勇敢的,可以甩脫言子墨。

彼時,同樣精修邊幅後言子墨帶著一副拉風的墨鏡,開始粉墨登場了。輕薄的長黑色外衣,修短合度,襯得身姿更加挺拔,猶如十尋之竹。亞麻色的齊耳短發修得利落精神,墨鏡底下的一張尖下巴宛如削成。

當然,這不是最重要的,最重要的這個人手上戴著的銀色手表……懂行的一看就知道是歐洲限量款。出門裝逼,嘴上無毛,不是富二,就是土豪。

“一見鐘情咖啡廳?”墨鏡下的嘴角輕慢挑起,“好名字。”

言子墨站在咖啡廳外邊,腳步凝住了那麽一瞬,然後,在一眾服務員山呼“好帥”之時從容悠然而入。

蘇洛白已經蟄伏在了言子墨即將坐的2號椅背的後面,兩手攥著紅色的沙皮,賊溜溜地探出一雙眼睛來。果然言子墨剛一落座,他就被發現了。

對方抱著胳膊雍容地交疊著腿,順帶退了退鼻梁上的墨鏡,“你很閑是吧?嫌工資很高是吧?嫌魷魚是生的是吧?”

言下之意就是:小心老子炒了你。

蘇洛白虎軀一震,正要諂笑著起身,恍然看到旋轉門那邊推門而入的女人,登時又緊急地蹲下來,言子墨飛快地掃了他一眼,蘇洛白厚道地自紅椅下伸出一根食指往外一指,言子墨順著方向回頭望去。

登時嚇得手臂巨顫,他趕緊回身,低下頭來,將墨鏡扶了扶,一臉若無其事地咳嗽了兩聲,此刻,服務員已經為他端上了兩杯咖啡,轉身走時,還臉紅微妙地笑了聲。

言子墨眼尖,正見到紅椅上有份報紙,他一手撈過來遮住整張臉,佯作關心財經地看起了新聞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: 唔,斷得好,斷得妙……

表打我……

☆、相親

言子墨拿捏報紙的姿勢很奇怪,左右邊緣一上一下,而且,言大少全身處於緊繃當中,眼睛根本瞅不到報紙上……他拿反了。

此刻,安分趴在紅椅背後的蘇洛白更加不敢探出腦袋來觀察戰局,他長籲氣,僵直的冷汗直冒,暗暗告誡自己:言子墨這廝慣愛殺人滅口……今日萬萬不能撞破了他的難堪,我得溜道兒先走才行。但怎麽走才能讓他看見,又不讓葉湑發現呢?這顯然是個問題。

葉湑濃妝艷抹,仍舊一身魅惑紫的長裙,斜挎著一款酒紅色的單肩包,卷發如藻,烏壓壓落滿了圓潤香肩,她一眼看到了2號桌,果然便見那裏已經坐了一個男人。她不遲疑地走過去,高跟鞋“咚咚咚”,言子墨心率極快,握著報紙的手抖如篩糠。

葉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,正見桌面上已經擺好兩杯咖啡,她一路趕過來確實是口幹舌燥,先嘗了一口,香芋口味的,是她一貫喜歡喝的那種。

她有些驚異,往那個拿著報紙不見臉的男人看了眼,然後淡淡地說了句:“您是正戴著施特拉頓的眼鏡?”

她這廂看不見,報紙後的言子墨已經尷尬地咬住了唇。然後他若無其事地將報紙轉過來,一聲不吭。

蘇洛白那廂聽著轉報紙的沙沙聲,心裏一團漿糊,心道言子墨今日人丟得多大,來日他就有多倒黴!可是言子墨向來是個把臉皮當甩餅,越甩越圓的人物!

“……”

葉湑已經開始叫不好了,今兒個八成是遇上了極品。她覺得安岑果然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憊懶貨,但凡見面以前都不會先驗驗貨的。眼光往四周一瞅,哪有那小妮子?葉湑登時躥上幾分火氣,感情她以為安岑想通了呢,果然是耍她的。

當然彼時,葉湑還不知道這躲在報紙後面的極品是誰。

言子墨慢吞吞地從報紙下邊伸出一直指骨修長的手,葉湑驚訝地看著這只漂亮白皙的手,徐徐地,將他面前的咖啡端起來,送到報紙底下,越過去,然後,對方應該是輕啜了一口,再慢悠悠地放回來,腕骨上一塊銀光閃閃的手表,如此隱晦的明示的,昭然的鬼祟的……

這種手表,能帶著的人不多,在整個s市,葉湑只見過言子墨一個人戴過,雖然她見過的人也不算太多。但是,這人難不成是和言子墨有一樣的品味?

葉湑狐疑地起身,要去抽他的報紙。

蘇洛白已經開始摩拳擦掌預備備爬走了……

言子墨眼前一片陰影覆落下來,他半仰著頭,墨鏡底下透出一絲幽深的光,葉湑的一只素手拈住報紙上沿。但她還沒有使力。

“先生,咱們是來相親的,你不打算以真面目示人的嗎?”

言子墨咳嗽了聲,沙啞的聲音壓得很低,葉湑一時聽不出異樣,她縮回手又坐了回去,纖瘦的雙腿上下交疊,魅惑紫的裙擺宛如蝶翼鋪陳。蕩漾著水波的眼睛在煙熏妝的迷離妖嬈之下,澄澈寧靜得有些不和諧。她在隱忍著一絲火氣。

這點認知,言子墨還是有的。

相比較於交往的那兩年,那個逆來順受溫馴得像小鹿一樣的葉湑,他的確更喜歡現在這朵帶刺兒的玫瑰。有點紮手,不過,他就是願意采擷。不對,他必須非她不可地采擷。

言子墨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擰了一把,疼得“嘶”一聲,疼壯慫人膽,一只手捏著的報紙飄然墜落……

蘇洛白好不容易爬到了門口,他若無其事不疾不徐地起身,撣了撣身上的灰,一本正經地越過一群瞪著眼睛不知所措的服務生。

正巧走到旋轉門,忽聽得身後一身怒吼:“言子墨!你他媽耍我!”

蘇洛白一抖,然後就逃之夭夭了。這樣慌不擇路的代價就是,他撞了一個女人,轉眼被一個過肩摔撂在了地上……

蘇洛白扶著劇痛的肩膀哀嚎不止,就看見一個背影熟悉的女人沖進咖啡店了……

言子墨摘下墨鏡,好整以暇地看著暴怒的女人,他原本忐忑坐立不安的心情陡然雲銷雨霽,簡直好得不能再好,將墨鏡扔在桌上,一臉和氣生財的笑,“阿湑,坐下來慢慢說,喝咖啡。”

世界上沒有比言子墨還不要臉的人了,葉湑惱恨地想。她當年一定是眼瞎了。

“言子墨,你怎麽那麽喜歡把人當猴耍呢,你是不是覺得,你天生高人一等,所以就算是騙人都是可以被寬恕的?”

她記得大學的時候,言子墨近乎是整個學校最鬧騰的一個,他自己出資辦了很多興趣社團,譬如“坑友聯盟”,譬如“登山大會”,譬如“人民民主上山下鄉青年支部”……沒一個正經的,反倒打著冠冕堂皇的幌子坑了無數的人。

若談起言子墨身上的某個屬性,葉湑脫口而出的絕對是:“奸詐又不要臉。”

言子墨牽著唇,將報紙鋪展開搭在腿上,“阿湑,我沒有騙你。”

“這還不算騙的話,那麻煩言少你解釋一下,‘騙’這個字的定義是什麽。”

“是……”是怎麽說呢?

反正,言子墨堅信自己沒有騙人!反正,是蘇洛白一手策劃的這一切!他不過是順水推舟坐了陰風船,怎麽比蘇洛白還落得一身不是呢?不行,那小子不能姑息!他要開了他!

“言子墨,雖然我一再跟你說沒有心情陪你玩這些無聊把戲,但是人的忍耐畢竟有限,如果你不是我的老板,現在我都想揍你。”

言子墨瞇了瞇眼睛,“沒關系,可勁兒揍,別打臉就行。”如果能發洩的話,他肯定會讓她胖揍一頓的。只可惜……

“我明天應該會在這裏見下一個相親的人,屆時希望您正坐在您高貴舒適的辦公室裏,而不是跑來喝這種平價咖啡。”葉湑提起了包包挎上。

言子墨的眼色冷下來,他抖了抖唇陰陽怪氣地插刀:“不好意思,排隊在後邊等著的一十八號相親者都是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葉湑方才說的那句話不是一時興頭上亂開口,有時候,她真的挺想揍言子墨的。

葉湑提著包一轉身,正好看見鄰桌上和一個男人交談似乎正歡的安岑,那個男人還拉著她的手笑瞇瞇地說著話,她什麽時候來的?葉湑皺了皺眉,想是自己一見到言子墨就渾身戒備,渾然忘懷所以了。今天她栽了個大跟頭,但安岑有所收獲的話,似乎也不算太壞,她可是一點都不願意把時間分出來和言子墨共處一室。

才走兩步,言子墨又補了一句:“煙熏妝不是很適合你。”

“你管太多了。”葉湑回頭哼了聲。

回家後的葉湑繼續補眠,且睡得四仰八叉的,而且破天荒地做了個夢,好像言子墨拿著如來的金缽要收了她…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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